ADC不是下一个“PD-1”

来源:深蓝观编辑: 郑洁 2023-06-01 16:28
核心提示:当资本不遗余力的快速制造ADC时,泡沫已经出现。


2023年开始,身处美国东海岸的某Biotech的BD负责人经常能接到国内的“越洋电话”,邀请他应聘一些药企ADC的“BD head”。而今年中国Biotech和国外大药企的合作,几乎全都扎堆在 ADC领域。

5月12日,礼新医药宣布与阿斯利康就LM-305项目达成全球独家授权协议。这是今年第19笔达成的中国药企license out的案例,也是第8笔ADC相关的交易。2022年中国和国外达成的ADC交易也是8笔,而仅仅今年上半年就已经跟去年全年总量打了个平手。

去年,都认为在中国扎堆研发的ADC是下一个PD-1,泡沫泛滥。

但没想到今年跨国药企集体来中国扫货,国产ADC反而有更快变现的趋势。而且,相比当年的PD-1,ADC的大买家们选择的临床阶段更往前,布局ADC的决心一览无余。

2019年,ADC领域中的明星DS-8201数据一鸣惊人,上市后很快成为年销量超过10亿美元的“重磅炸弹”,有望接棒“一哥”T-DM1。

其实,早在DS-8201之前,大家都知道ADC领域的临床潜力大、差异化程度高、适应症广,直到DS-8201的落地,很多跨国药企才真正把这类产品开发提上日程。比如,AZ、罗氏、武田、GSK齐出动狂买,跨国药企们用迅速补货,来弥补已经错过的时间。

而补货的主战场在近年来创新药蓬勃发展的中国,谁都希望自己能从这块化工“富矿”中找到下一个DS-8201,“对于跨国药企来说,这是在花小钱刮彩票,”东方富海投资人张智星形象地比喻。

几千万美元的首付款,对于跨国药企可能是九牛一毛的“小钱”,对于可能会有融资风险的国内Biotech来说却是“快充的快乐”。这股热潮也迅速在投资界传开,一位非ADC领域的科学家哭笑不得地表示,甚至有投资人让他牵头成立一个Biotech,快速做出一个ADC迅速卖给大药企变现。

ADC会成为下一个PD-1吗?业内广泛认为,ADC的领域更加广泛,即便同一个靶点,也能做出差异性,并不存在PD-1靶点扎堆、同质化的风险。

但毫无疑问,当资本不遗余力的快速制造ADC时,泡沫已经出现。

ADC的BD攻略:不变的买卖本质

2023年,ADC领域是一级市场寒冬中的为数不多的暖意,在出海中的“变现”,让投资者直接看到了其可观的回报率。而上半年在BD出海领域扎堆的ADC交易,又聚焦了对BD这一领域的关注,不仅ADC热,“相关的BD岗位”也热了起来。
但这不代表什么趋势性的改变。在一些BD业内人士看来,一桩跨境交易的谈判时间往往较长,虽然一些ADC交易的成交时间集中,但可能只是几个不同时间开始的deal,恰巧在同一时间结尾,“总的来说,不是ADC领域又出现大的变化,本质还是有好产品出现,才会有跨国deal。”

ADC兼具了靶向单抗(antibody)的特异性和化疗药(payload)的肿瘤杀伤能力,通过一个连接子(linker)偶联组成。这构造不是什么新概念,国际大买家们偏爱ADC的原因,在于已上市的品种(DS-8201)证明了其想象力——成药性好,临床表现佳,且商业前景明确。ADC具有泛癌种治疗的潜力,适应症广泛,一旦有新的ADC概念能落地,这种药搭乘跨国药企们的商业化能力就能迅速在全球插遍旗帜。

所有有实力的买家都登上了BD的舞台,寻找DS-8201后的新ADC。同一赛道容纳不下太多选手,谁能相对早谋得新“明珠”,谁就能在这场ADC的竞赛中获得优胜权。

截至发稿,今年ADC相关交易金额总高的是映恩生物和百力司康。这两家公司的ADC都是作用于HER2靶点,前者总交易金额接近17亿美元,后者总交易金额或达20亿美元。映恩生物的ADC卖给了BioNTech,百力司康的ADC卖给了卫材,礼新医药的ADC卖给了阿斯利康。

买家们都是跨国药企,相对应地,卖家们都是中国年轻的Biotech。比如上文中举例的映恩生物、百力司康和礼新医药均成立在2017年-2020年之间,除了运营模式外,它们BD模式与国内首批创新药企不太一样。

“内行看门道”,在license out的BD交易中体现得淋漓尽致。受制于商业机密影响,很多具体的临床数据不公开,因此外界会从交易金额来判断含金量。

第一个判断指标是首付款。卖家一出手就没有回头路,这足以评价这桩交易在卖方心中的价值,因此,首付款是license out交易中是行家最为看重的一个指标。

今年上半年ADC的license out交易中,已公开的最高首付款出自于映恩生物与拜恩泰科的deal,首付款1.7亿美元,这个案例也成为BD人谈论的焦点。

“映恩的创始人曾经做过投资人,见过市面,在把握公司方向上有经验,”一位资深业内人士表示,朱忠远胆子大,敢于冒风险做投资,他选择了在美国做临床,投入多,但总的效率也高。据公开资料,映恩生物的创始人朱忠远曾有十余年投资经验,参与过数十个医药领域的项目,在产品立项、团队搭建、融资等方面有不少经验,也许正因如此,被BioNtech看中的DB-1303,从立项到获得美国FDA临床批准,仅用了13个月的时间。

第二个指标是交易总金额。由于总金额可以玩一些“花活儿”,最后往往解释不一、兑现时间长、变数大,因此,交易总金额反而没有首付款的指标意义大,但也是BD业内会重点关注的指标。

2017年,百力司康成立,两位创始人一位是抗体药背景,曾经从业于AZ和BMS,另一位创始人是化药背景,刚从卫材出来,他们在寻找新药研发的方向。这时,国内PD-1内卷大局已定,虽然当时支付天花板还未显现,但作为新成立的药企,再去做一个单靶点的免疫治疗,已经大概率没有什么竞争力。

所以,成立相对较晚的药企,“看清形势”也就比较早,一上来就把研发管线定位在ADC等较新的领域,避开了红海领域,沉没成本小。而且,它们看上去也没有直接“发育”成Biopharma的野心——起码现在,它们走的是卖权益的路子。

除了少数的几个交易,今年ADC交易虽然累计金额不少,但单个来看盘子都不算大。有一药企BD负责人认为,从综合情况来看,“总体价格有点偏低。”

交易价格,是双方谈判的结果。从跨国药企来看,它们有成熟且成体系的BD流程,它不会因为选择众多,就更改自己的购买策略。“大公司表面要做deal,因为他们有业绩压力,但是同时他们也会变得很谨慎。”一位在美国的BD人士表示,这些年来,由于在基因项目中碰了一些南墙,跨国药企变得也谨慎了些。

在他看来,跨国药企内部有较为成熟的BD战略,方向确定性高,投机性低。除非业内发生大的变量,否则不会突然做出重大改变。

在追求投资回报率的前提下,即便中国的ADC扎堆出海,大药企的“扫货”策略还是稳健的,“跨国药企BD时还是看核心临床数据,不会因为中国的ADC货量大,就盲目压价扫便宜货;也不会因为看到某个ADC早期数据不错或者基础研究扎实,就冲动,给一个很高的价格,对于行业发展的方向,它们不会跟风,是谨慎乐观的。”

但在医药投资寒冬,一些国外的中小型药企,在引进项目时,会更在意谈判的价格。而一些中国Biotech目前面临融资难题,急于变现,这也使得一些Biotech报价较低。“从谈判策略来说,如果你报价低,我不可能再抬高价,”以上药企BD负责人表示。
国内目前做ADC的Biotech比较多,不同靶点的ADC都有,所以跨国药企就有好东西可以挑,“有空间以较好的价格买到临床前期、表现又好的ADC产品。”

为什么是中国的ADC?

为什么是中国的ADC集结出海?从一个具体的案例中能看出整个脉络。

其中,百力司康的HER2 ADC卖给卫材这一案例,一度让业内人士有点“看不懂”。

“做HER2的ADC已经很多,如果说它有什么差异化,能有多大呢?”一家Biotech的BD负责人直言,他和身边同行都有点小惊讶,也讨论过这个案例。从BD人的经验出发,他提出了一个可能的逻辑,“除了数据好,也许卫材和百力司康之前有合作过,双方有信任,现在继续探索合作。”

“百力司康和卫材曾经有过合作,卫材看中它的设计独特”一位业内人士表示,百力司康于2018年曾经从卫材手中买过Eribulin-linker payload,也就是化疗药艾立布林在修饰后作为payload。“此后,卫材自己也将这个Eribulin-linker payload给自己的ADC用,而如今又从百力司康手里买回来,估计是数据不错。”

在Biotech寻找新方向的同时,国内的投资人们也在寻找除了PD-1以外的新标的。2016年,一位投资人注意到ADC整个领域,他收集了许多资料,这些资料给了他一个信号:ADC技术平台非常有潜力,将PD-1之后的新治疗浪潮。

ADC的概念早在百年前就已经提出,但在这位投资人开始介入这个领域时,最成功的ADC药物只有罗氏的T-DM1,这是第二代ADC,在2013年获得FDA批准上市,直到2022年,T-DM1仍然是全球销量最高的ADC,全年营收21.8亿美元。

在医药界,年销售额超过10亿美元的药物便被誉为“重磅炸弹”,ADC这样一个黄金翻滚的赛道,却被除罗氏外的诸多跨国药企集体错过。跨国药企都曾想在ADC的道路上折桂,但却纷纷折戟,在T-DM1诞生后,很多药企的路线顺着T-DM1往下做T-DM2、3……,这些靶点的表现却不尽如人意。于是,跨国药企们要么搁置了这个赛道,要么进度缓慢,除了第一三共。

在T-DM1时代,人类对ADC设计方向的主流理解是“更高的毒性,更小的DAR(药物-抗体比例,Drug-Antibody Ratio)值”,结果都杳无音讯;只有第一三共选择了“更高的DAR值,更稳定的Linker”,怀着必败之心孤军奋战,没想到却成功了。2019年,第一三共的DS-8201上市,耀眼的数据成为一个里程碑,将ADC的临床效果推向另一个等量级。

更重要的是,DS-8201的成功证明了其更看重Linker+Payload的道路走通了,这条道路需要强大的化药能力,这几乎正中中国药企的红心。

“ADC药物既要尽可能减少毒性小分子的脱落以免毒性过强,同时在进入肿瘤之后,又要释放毒性小分子消灭肿瘤细胞,要达成两个目标的平衡,取决于Linker的设计水平”,以上投资人解释,中国化工产业链完整,化药研发能力强大,基础条件原本就适合ADC药物,一些Biotech一开始就选择了ADC,在DS-8201出现后,更多的中国Biotech也加入进来,“虽然比DS-8201晚了几年,但国内的ADC管线也算迅速跟进,并且速度全球领先”。

因此,跨国药企们集体错过的时间,被内卷的中国的Biotech补上了。2019年以后,跨国药企没有时间再去选择重新建平台、找分子管线、上临床,“它们开始在全球扫货,刚好中国的大量ADC早期管线就摆在货架上,这就是大的逻辑”。

回到2018年的国内,以上投资人在整个ADC领域扫描寻找有潜力的Biotech,这时候他注意到百力司康,因为这家小公司“居然”说要做T-DM1之后的新一代ADC。

其时,国内PD-1大分子药的声势如火如荼,很多人没有注意到卫材的小分子药Eribulin(艾立布林)即将在国内上市。这是一款新型化疗药物,百力司康的创始人注意到了它,他曾经为Eribulin做过研发工作,认为Eribulin作为化疗药效果突出,如果使用成药Eribulin作为payload,一旦成功,则有可能打开ADC的治疗窗口。

之后,百力司康沿着这个思路做了下去。在成立后,它从卫材license in了Eribulin,两家公司从此建立了联系。百力司康加入Eribulin做ADC,卫材一直在跟进百力司康的临床数据,在看到初步的临床数据后,卫材认为百力司康的ADC有克服DS-8201耐药性的潜能。

买到DS-8201之后的新ADC,这对任何跨国药企都有巨大吸引力,于是,卫材主动向百力司康发出了要约。

卫材与百力司康的交易,是跨国大药厂买进中国小Biotech ADC权益的典型案例。当已经证明其具有巨大临床价值的ADC,却被跨国药企集体错过,它们需要买管线补上ADC布局短板,在全世界寻找DS-8201之后的产品;中国化工背景适配国产ADC的研发,再加上中国的Biotech们强大的出海意愿,这几点因素共同造就了国产ADC领域的出海热潮。

ADC不会成为下一个PD-1?

从药物机制角度出发,业内普遍的观点是,ADC不会成为下一个PD-1。

“最“卷”的时候,曾经有几十个PD-1同时报IND(新药临床试验),”陈松之(化名)是美国一家药企的研发负责人,他没有经历过PD-1在国内“内卷”的时代,但也从投资人口中听到这样的江湖传说。当年是千军万马做抗体药,如今是千军万马做ADC,甚至感觉后者还要更多些。

不过,ADC的差异化比PD-1大很多,如果PD-1几十家同时做就一个靶点,现在做ADC可以做几十个靶点,每个靶点还有多样性,每家药企ADC的payload或者技术不同,数据就会不同,所以短期内ADC重蹈PD-1覆辙的可能性不大。
虽然不会即刻成为下一个PD-1,ADC领域内的泡沫也在逐渐堆砌。当靶点且还有“内卷”空间时,适应症的空间正在被挤压得越来愈小。

“讲到差异化,归根到底是临床中的差异化,但现在已经上市的ADC的适应症已经重叠起来了,” 陈松之表示,对于晚入局ADC的Biotech,如果做临床的时间区间距离一些已经上市主流适应症越远,在临床中做出优效性的压力就越大、可能也越小。即使在临床试验中做出了优效性,相比AZ、罗氏这样的大药厂,市场开发也是非常难做。
中国制造业的一个特质是“复制黏贴”很快。

前几年,中国的药企做ADC的并不多,如今已经进阶到药企没有ADC就“没法看”的状态。国外需求很大,国内已经变现的药企不少,“得益于”中国药企强大的化工能力,泡沫就被快速催生出来,“很多药企觉得ADC成效性高,似乎也不难做,无非就是把大分子小分子捏在一块就好了。”

一些药企开始加速度,自己有抗体的就用自家抗体,没有抗体的就去找性价比高的抗体“直接拿”,然后再去做一些Linker,越快越好,甚至希望做到临床前就能赶紧把管线卖出去。

很多资本已经涌入,甚至有投资机构直接找到陈松之,希望利用他团队的技术攒局,迅速做出一个立等可取的ADC,然后转手卖掉,花几千万美元,赚个几亿甚至过十亿美元。

风险是显而易见的,一方面,这种凑数的临床前研究做出的成果,可能在临床中会出现问题。另一方面,千里马常有,而伯乐不常有,即便赶工做出来一个速成版的ADC,未必就有跨国药企等在管线后面伸手买。

还有一个风险在于,没有人能真正预估最终排队上市的ADC有多少。中国药企很多在研管线都掩藏在冰山之下,各自都不知道彼此做什么。现在的账算得再好,可能两年后就是另一幅光景,尤其由于信息不对等,等一些药企喜滋滋觉得占据优越性的时候,可能同行们和它阶段差不多,甚至超过它很远了。

“现状是一大波人做ADC,前赶后赶,不管是有资源还是没资源的,公司大的像恒瑞公司,小的像一些小Biotech,最后总像一个一股浪潮一样,一波ADC开始进入IND,”当ADC的每月的报批速度越来越高,到一定峰值的时候,监管机构可能有所行动,报批的门槛会抬高。

无论是政策还是市场的倒逼,国外的需求都不会无止境向国内的ADC倾斜,“如今有些投资人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,听到是做HER2的话,已经会说不碰了。”
 



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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